去年年初時，本刊在台灣史上最大的龐式騙局一文當中就已經預告過，由於台灣已經耗盡人口紅利，未來勢必得面對因人口結構失衡所衍生的種種危機，包括退休金、長照制度、國家財政缺口等等。更進一步說，過去的台灣受惠於人口上的黃金比例，國家經濟與個人所得都年年攀升，當時社會只看重財富創造；但如今人口比例已然成為台灣最沉重的負擔，經濟成長停滯不前，人們自然把焦點轉向財富分配，而年年都能有穩定退休金入袋的軍公教族群，就是最大的箭靶。

9月3日下午，台北城出現了近日裡難得的好天氣。也因為這樣，總統府前的九三軍公教大遊行陣容也比預期來得熱鬧。許多上了年紀的叔叔伯伯阿姨們，都是第一次走上街頭，即使口號不如兩年前太陽花學運時激烈，態度不如三年前洪仲丘事件時堅決，但社會當中總是最安分、最保守的退休公務員群體也走上了街頭，實在很難等閒視之。

圖1：九三大遊行據估計有超過10萬人走上街頭

不同職業的退休所得替代率極度失衡

極度失衡的退休後所得替代率，是退休金議題從沒離開過新聞焦點的主因。根據總統府國家年金改革委員會的統計，軍人、公務人員、公立學校教育人員所適用的社會保險制度和退休金制度都明顯優於一般勞工，總所得替代率最低也有75%，甚至可以將近100%；但一般勞工的所得替代率最多也只有80%，最低更有可能連50%都不到，更不用說同為教育工作者，只是服務於私立學校的教育人員，所得替代率僅有57%，完全比不上公立學校的教育人員（表1）。

表1：不同職業所適用之社會保險、社會退休金及所得替代率

資料來源：總統府國家年金改革委員會

然而，若只是因為「軍公教憑什麼過那麼好？」就要拔除他們的退休金，對於解決問題本身一點幫助都沒有。首先，不論社會輿論對於公務員體系有何評價，或者其他職業的退休生活多麼困窘，對於政府來說，倘若要溯及既往調整軍公教退休金，首先就會碰上政府誠信破產的大問題：舉例來說，如果我們今天允許國家因為公平正義的理由，任意調整行之有年的社會退休金制度，那麼日後國家是否也能以公共政策為藉口，任意縮減人民的專利權年限、土地房屋產權甚至更動稅收基準？

世代間債務相傳才是真正的困境

其次，正如台灣史上最大的龐式騙局一文所強調的，這場龐式騙局的起因在於世代之間的債務相傳；在種種的社會保險、退休金、全民健保的福利制度下，即使刪節了部分軍公教的退休金待遇，這些新增的餘裕，可能又會用來填補其他的缺口，最後也只是在挖東牆補西牆而已。台灣人的不婚、不生、不育由來已久，更從來都沒有認真思考過移民政策，導致少子化成了台灣無法逃脫的大黑洞。這個時候，只把焦點放在退休軍公教上又有何意義？

就財務數字來看，軍公教的退休待遇當然要調整，而且要連同勞工退休金、國家財政收支一併討論。換句話說，年金改革會議應該轉型成中華民國的債務協商，把所有問題一次理清。重要的是，在這場協商當中，所有人既是債權人也是債務人，因為不管現在或將來都有權享受社會福利，但也必須從自己的荷包中，為自己或為他人承擔社會福利的代價。只要願意開誠佈公解決年金的破產危機，沒有人需要因為既得利益受責難。

別讓你的退休金成為子女的遺產

此外，既然人口結構已經無法調整，為了不陷入龐氏騙局，退休族群應該更積極參與經濟活動，創造新的就業和投資機會。以同樣飽受少子化危機之苦的鄰國日本為例，國民退休金的負擔也相當沈重，但越是中高齡族群的儲蓄率反而越高，顯示政府編列的大部分退休金，最終都停留在銀行帳戶中生利息。現在台灣該思考的，應該是如何把退休金重新導引回實體經濟的消費和投資當中，藉此產生正向的經濟循環。同樣的，就個人層次而言，美國鋼鐵大王卡內基曾說過：「死時富有是恥辱」，退休族與其將自己的退休金以遺產形式交給子女，其實更應該從現在開始一點一滴地在生活中回饋給社會，這樣才是真正減少年輕人的負擔。

現在的台灣，已經從重生產的開發中國家，轉型為重分配的已開發國家。利益分配問題向來複雜難解，更何況當前經濟不振，你爭我奪的情況將更加明顯。如果太過意氣用事，不但問題解決不了，台灣的未來只怕也會更加黯淡了。

資料來源：

• 總統府國家年金改革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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