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個個不同。」表面上看起來，歐洲的希臘與台灣的苗栗都因為入不敷出、長期缺乏財政紀律而瀕臨破產危機，但兩者所處的客觀環境和可使用的工具都大不相同；因此，若要解救兩地的財政危機，也不是單靠撙節支出或者變賣家產還債就能達成。

先看苗栗。從2004年至今，苗栗縣的累積債務餘額在十年內暴增了近三倍（圖1），到今年五月時已經將近400億元，確實非常怵目驚心。不過從圖1中也能發現，雖然這段期間內苗栗的年度債務成長率大都在10%以上，但是2007年度的債務成長率不到1％。而且2012年以後債務增幅已經急速萎縮，甚至在2014年還出現負成長，也就是說，債務餘額的「高速衝刺期」都集中2008至2012年的後金融海嘯階段。那麼，為什麼這段時間內苗栗縣的債務會急遽增加？

圖1：2004年至今苗栗縣每年未償債務餘額及成長率（債務餘額單位：十億元）

資料來源：財政部國庫署

苗栗：收支結構僵化導致債務激增

舉債的目的是預支未來的收入來填補今日的不足，而苗栗縣近年來能從中央分得的統籌分配款，不管是絕對金額或是相對比例，已經很久都趕不上2000年初的水準。從圖2中不難發現，2000年時苗栗縣分得了超過45億元的統籌分配款，之後每年被分配的額度長期在30億元至40億元間擺盪，甚至還有兩年不足30億元，直到近兩年才又超過40億元；同時間內，2000年至2002年內苗栗均可分得2%以上的當年度統籌分配款，但從2003之後到現在，每年的份額都低於2%。

苗栗的工商業不發達、創稅能力已經有限，在中央統籌分配款上又搶不贏別人，最後只能靠舉債度日。因此，前任縣長恣意浪費的煙火式執政雖然確實使得財政惡化，但財務收支上先天不良、後天失調，才是苗栗債台高築的主因。

圖2：2000年至今苗栗統籌分配款收入（金額單位：百萬元）

資料來源：財政部國庫署

比較起來，希臘債務危機的根本關鍵不在財務收支，而是「搭便車」的投機心態。希臘於2000年加入當時剛成立一年的歐元區，從此希臘境內改用歐元作為流通貨幣，對外舉債也是以歐元計價。這樣一來，景氣大好時，希臘的國際借款能力等於和義大利、德國、法國這些工業國家「無縫接軌」，尤其在歐元升值時，希臘的歐元計價國債廣受投資人追捧，舉債成本大為降低，以國家債務來帶動成長遂成為經濟主軸。這也是在2000年之後，希臘國債佔GDP比率緩步上升的原因（圖3）。

希臘：搭上歐元便車 用債務維持經濟成長

可惜好日子總是不長久。當實體經濟表現不佳，就算希臘能夠繼續用歐元借錢，債信已然跟其他歐元國「脫軌」，希臘必須用更高的借款成本以及更多的借貸金額，才能夠維持經濟水準。但事實上，雖然2009年以後希臘的國債佔GDP急速增加，但經濟成長率還是不見起色，債務驅動型成長宣告失敗，而希臘也已經沒有其他解決方案，國家命運完全掌握在其他歐元區國家手上。

圖3：1996年至今，希臘年度經濟成長率（左軸）與債務佔GDP比率（右軸）

資料來源：ELSTAT、IMF

台灣：財政權責應下放地方

就苗栗來說，其實台灣所有的縣市政府幾乎都有相似的債務問題，而且未來只會隨著資源往六都集中而更加嚴重。要讓縣市首長們願意捨棄放煙火式的政策方向，根本解決之道就是將財政權責同時下放，中央僅負責濟弱扶傾的資源重分配任務。

舉例來說，如果能讓資源較豐富的六都多扛一些財政責任，例如將去年新北市首創的市庫券作為常態籌資方案，並且放寬地方政府經營事業的法規，中央政府才有餘裕來認真協助經濟較落後的縣市，每個地方政府也才能擁有具獲利能力的特色產業。可惜的是，半年前民進黨主席蔡英文曾經宣示將在立法院推動財政收支劃分法修正，但從此之後卻無聲無息；如果我們再不認真檢討直轄市倍增後，其餘縣市急速被邊緣化的事實，遲早台灣每一個縣市政府都有破產危機。

歐元區：開徵歐元稅，建立齊一財政監管制度

另一方面，歐元區內只有一個歐洲央行，卻沒有相對應的歐洲財政部，使得成員國家的債信良莠不齊，才導致這幾年來層出不窮的主權債務危機。因此，若要維持歐元區的穩定，勢必得加重對成員國的財政監管強度。

舉例來說，在不妨礙主權的情形下，可以根據每個國家的財政狀況和經濟能力，課徵 「歐元稅」，讓債信越差的國家負擔較重的稅率，再把這筆錢專款用作成員國發生債務危機時的援助基金。這樣一來，債信優良的國家不必苦惱是否每次發生危機都得協助其他國家，債信差的國家為了少繳歐元稅，也會努力維護財政健全，而這筆援助基金逐年累積孳息後，也能強化投資人對歐元區國家的信心，提升整體的債信品質。

雖然都陷入債務危機，也都需要重建財政紀律，但苗栗與希臘需要的解決方案正好相反。如果只是看到債務數字而忽略了來龍去脈，恐怕也無法真正地對症下藥吧！

Facebook 在北美智權報粉絲團上追踪我們